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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宋氏家传太极功源流支派论》清初手抄本辩伪

已有 484 次阅读2018-9-8 10:32 |个人分类:宋譜

《宋氏家传太极功源流支派论》清初手抄本辩伪
浏览次数:10 • 2017-06-22

有關宋書銘之太極拳源流支派論述,民國十年出版的許禹生《太極拳圖勢解》之“太極拳之源流”一節,多有介紹。民國二十二年,劉彩臣弟子李先五著《太極拳》,亦照搬宋氏家傳太極功源流支派論的說辭,且窮道聽途聞之功,將耿信、紀信等也羅列於陳長興名下,更極牽強附會之能,收羅張松溪後南派諸傳人近二十人名目。出版於民國三十一年的王新午《太極拳法闡宗》一書,也沿襲宋氏家傳太極功各源流支派。另對宋書銘太極拳藝及其為人的描述,可謂備極精詳。我們不妨擇其要,一睹宋書銘概貌:
  民國初年,袁氏當國,有遺老宋書銘參其幕。自言為宋遠橋十七世孫。善太極拳。時年七十餘。其拳式名三世七。拳式名稱與時流行於京師之太極拳名目大同小異,推手法亦相同。然趨重單式練法。其時,紀子修、吳鑒泉、許禹生、劉恩綬、劉彩臣、姜殿臣等正宣導太極拳於京師,聞宋氏名,相與訪謁。與宋推手,皆隨其所指而跌,奔騰其腕下,莫能自持。其最妙者,宋氏一舉手,輒順其腕與肩,擲至後方尋丈以外。宋所傳拳譜,名《宋氏家傳太極功源流支派考》,為宋遠橋所手記。于民國初年始宣於世,前輩多抄存者。宋氏在清季為詞林钜子,所著內功原道明理諸篇,已播於世,允為傑作。惜其晚年困瘁家居,抱道自娛。遺稿盈屋。許公禹生數敦其出,皆不起,繼以重金求其稿,亦不許。儘承其口傳心授一鱗半爪耳。旋居保定作古,其遺稿不知流落何所,徒令人嚮往而已。

此譜初宣之於世,就有人提出了疑問。稱宋譜通篇分作敍事和拳理原道兩個部分,其中敍事的文詞風格較統一,擬出自一人之手。且文詞粗略,風格擬不近古人云云。先哲如徐哲東、張士一輩,對此流不屑一辯。云:“自頃以來,太極拳大行於南北,述其史實者,頗多異說,尤以原於張三峰之說為盛。復有謂出於六朝時之韓拱月,唐之許宣平、李道之、及明之殷利亨者。出於韓許李殷之說,羌無故實,其為偽託,不待深辯”、“夫向之穿鑿附會,杜撰太極拳歷史者,固不足以言考證”。顧留馨先生則對此譜多有發難:考宋書銘所練太極拳,實以楊式為基礎,改成三十七個單練的勢,任意錯綜連貫,確為“頗有所發明”,託名傳自唐許宣平,傳之宋遠橋,以自神其術。所傳抄拳譜,絕不類唐人文詞云云。
  從王新午的描述可知,宋書銘的三世七,拳式名稱與時流行於京師的太極拳名目大同小異,推手法亦相同,只是側重單練。而稍稍瞭解楊式太極拳傳承史的人就知道,楊家門內授拳,一直是以單練入手的,門外則以套路為主。楊健侯大師傳田兆麟先生的《楊氏太極拳老譜》之“八五十三勢長拳解”云:“自己用功,一勢一式,用成之後,合之為長拳。滔滔不斷,周而復始,所以名為長拳也。萬不得不有一定之架子,恐日久入於油滑也,又恐入於硬拳也,決不可失其綿軟。”此節文字簡明扼要,且至為清晰的解釋了十三勢與長拳的關係,也可見古人萬不得不編著長拳的良苦用心。由此可見,顧留馨先生斷言宋氏太極拳功“實以楊式為基礎”,不無道理。

1992年上海交大出版社出版的昆山王知剛編著之《中國唐代三世七太極拳與劍術》一書,稱:“若干同門道流他們又遁世絕俗不會來寫此累累文章,這個任務就落在我這個俗家弟子身上”云云,儼然一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社會責任感。然而,觀其通篇文字,極不嚴肅,家師慰倉先生曾撰文對此書辯偽,稱編者將擅自改編之劍術,呼作“武當護山劍”,書中五行八法與所對應之臟腑經絡竅位之玄理,均系抄襲馮志強與王培生等文字(詳見漢語大字典出版社200711版之《金仁霖太極拳論文選》85-97頁)。概亦“羌無故實”者也。
  2005年初,二水應新加坡拳友邱觀崍先生之邀遊歷新加坡,並獲贈馬有清先生編著的《太極拳之研究吳圖南太極功》一書(香港商務印書局20048月第一版),二水翻閱“世傳《太極功》古譜”一節,得見迷霧繚繞的《宋氏家傳太極功源流支派論》清抄本原本影印本(下稱影印本)。原以為能如“中國遠古世傳太極功嫡傳當代承傳人”馬有清先生所說的,對太極拳的源流支派“自能正本清源,和不忘先師之遺教”。然而,二水將影印本一一放大後,仔細辨析,非但沒有得到馬有清先生所期望的“正本清源”的效果,反而疑慮叢生。為此,將疑慮一一列出,以期高明指正。


  一、此譜文詞不符合“明時人”宋遠橋的習慣
  影印本正文第六、七頁“至明時李道子嘗居武當山南岩宮”、“何以知之至明時之夫子李即是李道子先師也”、“至明時予同俞蓮舟遊湖廣襄陽府均州武當山”,似乎處處在提醒著讀者:“予(宋遠橋),系明時人”。而根據正常人的思維習慣和說話方式,身處“明時”的“予”,斷斷不會時刻將他所生存的朝代掛在嘴邊的。譬如當代人行文或言語時,斷斷沒有必要,刻刻提醒周遭人:“予”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時代的人。文中之“予”,刻刻強調著“明時人”概念,讀者或能領會其言外之意呢。

影印本正文第八頁,此“予”終於露出了馬腳:“予上祖宋遠橋與俞蓮舟俞岱岩張松溪張翠山殷利亨莫谷聲久相往來金陵之境”。此譜既由宋遠橋緒記,而緒記之中也有口口聲聲“予上祖”處,如影印本正文第七頁“緣予上祖遊江南涇縣俞家方知先天拳亦如予之三十七式太極之別名也”等,照馬有清先生作注十一解釋,此“予上祖”為宋遠橋的上祖與江南涇縣俞家素有往來。而同一段文字中,突然出現宋遠橋自稱自己為“予上祖”的怪事。為此,馬有清先生作注十二,“正本清源”解釋為:“此處所稱予上祖宋遠橋,應是清初時,宋氏後人繕譜時,對宋遠橋之稱呼”。馬有清先生此番解釋實在是強差人意。此頁敍述尚未結束,又有“予”的出現。如影印本正文第九頁“後予七人同往拜武當山”等。那麼請問:同一段敍述之中的“予”,究竟哪個是宋遠橋呢?哪個是宋氏後人呢?相信讀者自能明辯秋毫了。

影印本正文第十六、十七頁,抄錄“十三勢歌”時,抄錄者顯然誤解了原歌詞“歌兮歌兮百四十”的“兮”字,以為是手寫重疊字之簡寫,抄錄時自作主張的,將此改作“歌歌歌歌百四十”。這種低級錯誤,足以證明此譜拼湊的痕跡。

二、此譜文詞不符合清初人的習慣
  影印本正文第二頁“三十七名目書之於後”、我國新文化運動之前的“古人”,行文習慣自然是豎筆左行。因而上下、左右的概念是深入人心的,而文字中“前後”的概念卻較模糊。倘若一如吳圖南、馬有清先生所考證的,此譜系清初抄本的話,此處應作“三十七名目書之於左”。
  影印本正文第二十三頁“若謂不傳人當年先師何以傳至予家也”、“尊先師之命”、“必須想予緖記之心血與先師之訓誨而已”,三處“先師”,皆另起一列書寫,概尊重先師意(馬有清先生在句讀“若謂不傳人當年先師何以傳至予家也”時,大凡也不知道“尊重先師意”,將此句讀成“若謂不傳人當年。先師何以傳至予家也”)。而影印本正文第二十二頁“自上之先師而上溯其根原”處,卻忘記了尊重先師,沒有另起一列書寫。這種時而尊重,時而不尊重的做法,斷非古人所為。

影印本正文第七、八頁云:“至明時予同俞蓮舟遊湖廣襄陽府均州武當山夫子李見之叫曰徒再孫焉往蓮舟抬頭一看斯人面垢正厚髮不知如何參地味臭蓮舟心怒曰爾言之太過也吾觀汝一掌必死爾去罷夫子李云重再孫我看看你這手蓮舟上前掤連捶未依身則起十丈高許落下未壞拆筋骨蓮舟曰你總用過功夫不然能扔我者鮮矣夫子李云你與俞清慧俞一誠認識否蓮舟聞之悚然此皆予上祖之名也急跪曰原來是我之先祖師至也夫子李曰吾在此幾十韶光未語今見你誠哉大造化也授你如此如此蓮舟自此不但無敵而後亦得全體大用矣”。
  譜中簡短的一段敍述文字,人稱代詞除了“予”、“爾”外,“你”、“我”、“吾”等也間雜期間,相互混用。雖然,古人也使用“你”、“我”等字,“你”字使用稍晚一些,《廣韻止韻》解:“你,汝也”,自從錢玄同創造“他”、“她”之後,一度有人將“你”分作“你”和“妳”使用。但同一段文字之中,時而“你”、“我”,時而“予”、“爾”的現象,也不符合清初人的行文習慣。
  

三、從此譜中出現的一些簡體字分析,斷非清初手抄本
  漢字的簡化演變是一個漫長的、約定俗成的過程。我們而今使用的簡化字,80%左右來自歷代的草書。其中主要是參考王羲之的正草十七帖與宋徽宗的行草千字文。隋唐以來,民間開始使用的一些俗體字,在宋元間,也慢慢被一些文人採納使用。因而從簡體字來分析手抄本的成文時間,顯然是難度較大的一項工作。即便如此,這些簡體字、俗體字在清初還只是極個別的使用,而且通常還只是局限在行草體的各類文字中。在規範的楷體文書裏,一般而言,不會大量使用這些草簡體或俗體字。
  隨著新文化運動的推進,有識之士開始大聲疾呼推行簡體字。1909年陸費逵先生在《教育雜誌》發表《普通教育應當採用俗體字》一文,開創了大力推行簡體字之風尚。之後,錢玄同、胡懷琛、劉復、徐則敏等為收集整理以及規範簡體字做出了傑出貢獻。19348月,國民政府曾一度公佈過第一批簡體字表,次年雖然下令收回,但文化界卻開始大力推行“手頭字”運動。直至1956年,中國大陸審訂通過第一批漢字簡化方案,簡體字才得以全面推行和使用。而港臺及海外華人至今尚未普及簡體字。
  此譜以正楷書寫,字體為通行的帳房體,雖談不上書法價值,但一筆一劃卻十分認真嚴謹。倘若一如吳圖南、馬有清先生所言,此譜為清初手抄本,那麼譜中不應該出現大量的簡體字。我們不妨將此譜中出現的一些簡體字,作些簡單的分析:
  1、影印本正文第六頁“至宋時與游酢莫逆”,此譜在抄寫過程中或許漏寫“之”和“醻”字,完整的文字或作:“至宋時,與之遊,醻酢莫逆”。
  在古漢語中,“游”與水相關,“遊”則與走相連。醻酢,雖然說的是互敬互飲,互唱互和,其大意自然是相互交往,與走有關的。古人不會用一與水相關的“游”來替代醻酢莫逆之“遊”。“游”於醻酢,怕有沉溺酒波之嫌了。

2、影印本正文第五頁“靈机於頂”、十三頁“向前退後乃得机得勢有不得机勢處身便散亂”三處,均將“機”簡作了“机”。
  在古漢語中,“机”或通几,或特指榿木。《山海經》:“單狐之山多机木”,郭註云:“狀如楡,可燒以糞田”。而“機”雖也源自木制結構,但在使用中,已遠遠超出木質材料本身。《陰符經》云:“天性人也,人心機也。”徐靈胎云:“人者,天之所生。天,性無可見,生人而性即存乎人身矣。故人性乃天性之所寄也。”、“人有心,當其未動,全無所見;一有感觸,而心即於此見端矣,所謂機也。”
  太極拳講求的“靈機於頂”、“得機得勢”,這裏的“機”,是指天地萬物動靜(陰陽生息謂之動靜)之將發而未發、預動而未動的端倪,反映于人心的一種感觸。“機”,是萬物萌動狀態的端倪。“機”,是人心對萬物動靜的觀照和感觸。邵康節云:“一陽初發動,萬物未生時”,說的就是陰陽消長的“機”。而譜中以“机”代“機”,在古人看來,茶几或榿木,全然沒有靈性可言,或“可燒以糞田”也,因而也不可能混淆的。
  3、影印本正文第十二頁“一羽不能加蠅虫不能落”,“蠅蟲”簡化為“蠅虫”,當今讀者,似乎不作為奇,而在清初的人看來,就不可理喻了。
  在古漢語中,“虫”的發音與今不同,念“卉”音,系虺的古字。特指毒蛇類。而“蟲”字則概稱昆蟲類動物。蟲簡作虫,見於清初的文本。《康熙字典》引《韻會》注云:“俗作虫,非”,亦針砭時弊之詞。太極拳要求肌膚、心靈的感觸極其敏銳,倘若虺蛇落于身尚不知,那就不是先知先覺,而是莫知莫覺了。
  4、影印本正文第四頁“得其環中不支离”,“支离”兩字,在今人讀來也習以為常,而在古人眼裏,同樣是不可理喻的。
  在古漢語中,离的發音也與今不同,說文:离,山神,獸也。從禽頭,從厹從屮。歐陽喬說:离,猛獸也。“支离”之“离”,系“離”之簡化而來。

  5、影印本正文第六頁“全体發之於毛”、影印本正文第十五頁“腹鬆氣斂神舒体靜”,兩處均將“體”簡作“体”,更是令人費解。
  《集韻》:体,部本切,盆上聲。劣也。又麤貌。與笨同。如“体夫”,特指抬運靈柩之人。而“體”字,從骨豊聲。而以“体”代“體”,則是一個全新的會意字,充分體現了“西學東漸”以來,西方“以人為本”的理念。1868(清同治七年),日文翻譯盧梭《愛彌爾》時,構造了“体育”一詞(詳見拙作《從“体育”一詞的由來考〈楊氏太極拳譜〉成稿時間》一文)。這“以人為本”的“体”字,隨著“西學東漸”,連同法國民主、平等的啟蒙思想,一起引種到了皇恩浩蕩的國度。

  6、影印本正文第二十二頁“人也一家人”中,古人均作“人亦一家人”。
  在古漢語中,“也”雖有“亦”義,譬如庾信詩“暫出園中也自隨”句,但在口語化的文字中,一般而言,“也”字不作“亦”用,只在句尾作語助詞。
  7、影印本正文第十二頁“立如平准活似車輪”,古人一般也不會將“准”與“準”混用的。
  古漢語中,“准”只作准許解。而水準、平準之“準”,揆平取準之義,應該寫作“準”字。平與準,均系古代之測量工具,平系水平方向的測量儀,準系垂直方向的測量工具。漢武帝設平準官,大凡相當於而今的物價局、技術監督局等職務。《史記》有《平準書》謂:“置平準於京師”。《鹽鐵論》中,平準有宏觀調控市場經濟的意思,云:“開委府於京以籠貨物,賤即買,貴則賣,是以縣官不失實,商賈無所貿利,故曰平準。”
  太極拳要求立如平準,講求的是調整自己的身形架構,應該嚴格按照標準,所謂尺寸分毫,由粗入細,動作、方向、勁路絲絲入扣,嚴守法度,方能在使用中做到活似車輪。
  8、影印本正文第十五頁“靜如山岳動似江河”,“岳”、“嶽”混用。
  古漢語中,用於稱呼岳丈或姓氏者,用“岳”,古人雖也有將岳丈俗稱“泰山”,但與山相關的,只用“嶽”,出現在文字之中,一般也不會以“岳”代“嶽”的。

9、另外,此譜在“嘗遊姑蘇台柱上倒書一絕云”、“双鞭”、“指点捶”、“一点心法”、“每歲往拜李道子芦”、“盖由此及彼也”、“爾去罢”等處的簡體字“台、双、点、芦、盖、罢”等,在古漢字中應該分別寫作“薹、雙、點、蘆、蓋、罷”。而“蘆”字,系“廬”之誤植。“台”字,只用於山名或地名,也引用于“兄台”等處。簡體字將“薹”、“檯”、“颱”與原“台”字合用一“台”字,也是在新文化運動漢字簡化風潮之後的事。“双”字顯然屬於新文化運動期間所產生的新的會意字了。這些簡體字的風格,在行草中也極難得一見,不屬於草簡體,也很少出現在宋元俗體字中。
  10、另一些字體如“灣、勢、摟、數、樓、斷、繼、釐、跡”等,古人在行草中會出現或局部或全體的簡寫現象。一般而言,古人在楷書中,很少使用“湾、势、搂、数、楼、断、继、厘、迹”等此類簡寫法的。而此譜,字體工整,卻也隨處能見這類簡體字。
  清初或之前的文本中,個別的出現簡體、俗體字,也在情理之中。而此譜文字不多,卻大範圍的使用著各類簡體、俗體字。從以上的各種簡體字來分析,此譜為清初抄本的可能性不大。大範圍的使用著各類簡體、俗體字,只有在新文化運動之後,漢字改革時期,才有可能出現此類現象。

四、神秘的江南徽州府與許宣平的太極功
  縱觀通篇《宋氏家傳太極功源流支派論》,我們不難發現,譜中所敍述的各流派太極功,與江南徽州府有著密切的聯繫。如“許先師(許宣平)系江南徽州府歙縣人”,“程靈洗字元滌,江南徽州府休甯人”、“程珌進封新安郡侯”等。古徽州確實有其獨特的神秘色彩。二水1993--1995年間,寓居“徽州府”(即而今的安徽省黃山市及鄰近地區),閒暇間,以太極拳自娛。因而,二水對徽州府有著別樣的情愫,對如黃山雲霧一般神秘的太極功,也如癡如醉。特別讓我感動的,卻是勤勞、古樸、尚武的徽州人。他們熱衷於古文化的收集和保存,對太極拳更是孜孜以求,致使二水不揣淺陋,開始向他們傳授太極拳和太極推手。兩年中,二水也結交了黃山市各派武術界人士。
  二水曾幾度登臨歙縣城陽山,留戀于醉白樓與望仙橋頭,希望在不期之時,或能探得許宣平、程靈洗的太極功。然內心又不時的否定著自己幼稚的念頭:徽州人對祖先的一碑一紙,尚能保全完善,為何許宣平的太極功,沒能在歙縣流傳?明代少林钜子程沖斗,系程靈洗、程珌之後人,為何不傳承家珍,而獨向少林求藝?國術大家吳志青先生,原籍就在許宣平當年“隱城陽山結菴南塢”的徽州府歙縣,唯獨稱楊式太極拳為《太極正宗》?與唐豪先生一起赴屯溪調查程沖斗文物,復續往寧波同嶴,訪求清初王征南氏之內家拳法的休寧屯光人方夢樵先生,偏偏對許宣平、程靈洗、程珌等的考證沒有興趣呢?
  種種疑慮,二水終於在十年後,翻閱仙家道流圖集《續仙傳》時,找到了答案。《續仙傳》載:
  許宣平,新安歙縣人也。睿宗景雲年(710-711)中,隱於城陽山南塢,結庵以居,不知其服餌,但見不食,顏若四十許人,輕健行疾奔馬。時或負薪以賣,薪擔常掛一花瓢及曲竹杖,每醉行騰騰以歸,吟曰:“負薪朝出賣,沽酒日西歸,路人莫問我,穿雲入翠微。”
  邇來三十餘年,或施人危急,或救人疾苦。城市之人多訪之,不見,但覽庵壁題詩云:“隱居三十載,築室南山巔。靜夜翫明月,閑朝飲碧泉。樵人歌壟上,谷鳥戲岩前。樂以不知老,都忘甲子年。”
  好事者多誦其詩,有抵長安者,于驛路洛陽同華間傳舍,是處題之。天寶(742-756)中,李白自翰林出,東遊經傳舍,覽詩吟之,歎曰:“此仙人詩也。”詰之於人,得宣平之實。白於是遊及新安,涉溪登山,累訪之不得,乃題詩於庵壁曰:“我吟傳舍詩,來訪仙人居。煙嶺迷高跡,雲林隔太虛。窺庭但蕭索,倚仗空躊躕。應化遼天鶴,歸當千載餘。”宣平歸庵,見壁詩,又吟曰:“一池荷葉衣無盡,兩畝黃精食有餘。又被人來尋討著,移庵不免更深居。”其庵後被野火燒之,莫知宣平蹤跡。
  後百餘載,至咸通十二年,郡人許明恕家有婢,常逐伴入山采樵,一日獨于南山中,見一人坐于石上,方食桃甚大,問婢曰:“汝許明恕家人也?”婢曰:“是。”其人曰:“我即明恕之祖宣平也。”婢言曰:“常聞家內說,祖翁得仙多年,無由尋訪。”宣平謂婢曰:“汝歸為我向明恕道,我在此山中。與汝一桃食之,不得將出,山內虎狼甚多,山神惜此桃。”婢乃食之,甚美,頃之而盡。遣婢隨樵人歸家言之。婢歸覺擔樵輕健,到家俱言:“入山逢祖宣平。”其明恕嗔婢將上祖之名牽呼,取杖打之。其婢隨杖身起,不知所之。
  後有人入山內逢見婢,童顏輕健,身衣樹皮,行疾如風,遂入昇林木而去。
  《續仙傳》三卷,舊題“唐朝請郎前行潥水縣令兼監察禦史賜緋魚袋沈汾撰”。吏部正七品上官職,曰朝請郎。兵、吏部官員曰前行。按唐宋官制,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緋、七品以上服綠。正七品上的縣令,一般而言可能得以受賜服緋魚袋。可見,沈汾相當於當今大陸政界,享受副司級待遇的處級縣官。同書尚載新安歙縣另一位道流聶師道事蹟云:“其後吳太祖霸江淮間,聞師道名跡……建玄元宮以居之……乃降褒美為逍遙大師問政先生,以顯國之師也……有秦吳荊齊燕梁閩蜀之士,咸來逾紀,勤苦奉事”。按:“吳太祖霸江淮間”云云,概指楊行密(852-905)事。天夏二年(902),楊被唐昭宗封為吳王,擁兵自重,元佑二年(905),楊死,其四子楊溥自立睿帝,追封楊行密為太祖武皇帝。可見“唐朝請郎”之唐,非李白、許宣平生卒之李唐皇朝,實乃937年,楊行密令其部下徐溫收留之孤兒徐知誥,篡位後所建立的唐皇朝,即後世所稱的“南唐”。“有秦吳荊齊燕梁閩蜀之士”云云,概呼其時興起的諸地方割據小國。因沈汾身當其時,資訊不確,各地方割據小國國號名稱有不確處,亦在所難免。生活在西元937年前後的地方縣令沈汾,“或覽傳記,兼復聞見,皆銘於心,而書于牘”,成《續仙傳》三卷。《四庫提要》稱“其中附會傳聞均所難免,而大抵因事緣飾,不盡子虛烏有”。其有關許宣平事,則取材於《李白集》之《題許宣平庵壁詩.我吟傳舍詩》。可見,李白與許宣平在庵壁發帖跟貼,也確有其事的。遠離李白、許宣平時代二百餘年後的沈汾,所記許宣平事,“附會傳聞均所難免”。然而,《續仙傳》載許宣平事,較南宋文人計有功之《唐詩紀事本末》一書,又早了數百年。數百年的時間,自然可以產生許多傳奇。但相比而言,沈汾記許宣平事,顯然更有說服力。然即便如此,我們也沒能從沈汾的文字中,覓得太極功的隻字片語。
  當年許宣平“隱居三十載,築室南山巔”一詩,深深地觸動了詩仙內心的隱士氣質,於是,李白從長安不遠千里抵新安歙縣,尋訪許宣平。初建於唐朝的歙縣醉白樓,也足以證明這段軼事。《續仙傳》這段文字,後被多種文集所轉輯,如《太平广记》、《雲笈七簽》、《徽州府志》等。此逸聞也始為民間所稱道。此故事之流傳,正如歙縣醉白樓的題詩所述“憑樓聽江流天籟,風晨月夕吊詩仙”,歷代人們所憑弔的,絕對不是許宣平的仙家道流傳奇,而是故事本身所透現的詩仙李白迷人的浪漫氣度。相比之下,勤勞、古樸、尚武的徽州人對“桃食成仙”的許宣平,顯得並不熱衷。而此故事,在一千多年之後,則如沈汾所料,始被“好事君子學道之人談柄”。這不得不讓人敬佩沈汾料事之深遠矣。倘如《宋氏家傳太極功源流支派論》所稱,宋遠橋之太極拳傳自許宣平,那麼許明恕家婢又是宋遠橋之幾代祖先呢?

太極拳與許宣平的干係,尚有《楊家老拳譜》之“張三丰承留”文:“天地即乾坤伏羲為人祖畫卦道有名堯舜十六母微危允厥中精一及孔孟神化性命功七二乃文武授之至予來字著宣平許延年藥在身元善從復始虛靈能德明理令氣形具萬載永長春心兮誠真跡三教無兩家統言皆太極浩然塞而沖方正千年立繼往聖永綿開來學常續水火濟既焉願至戌畢字”。此五言打油詩,經過幾番傳抄,亥豕魯魚,義多紕繆。然其談論的內容,也無非是太極拳的源流支派及原道明理。“字著宣平許”句,為打油押韻,將許宣平按照西方人的稱呼習慣,改作了宣平許,亦可一粲。然將原本與太極拳毫無干係的許宣平,扯進了太極拳的圈子之中,不知是許宣平之幸耶?抑或太極拳之幸?

20056月一稿

20075月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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